大俗有雅趣——温州海岛地名漫谈

洞头海岛。叶凌志摄

洞头列岛、大北列岛、北麂列岛、南麂列岛、七星岛自北而南布列，温州岛礁多。以前海上航行不便，文人很少光顾海岛留下之乎者也。海岛地名大多是渔民取的，渔民又不识字，用土话为岛取个名，口头相传至今，堂而皇之标在中国地图上。虽粗俗，却使人体验到海岛之地名，或描述自然形态，或记录史迹传说，或寄托崇拜祝福，都很生动贴切，生发出不少雅趣来。

方言词用在地名里

大海是渔民的家园，渔民以审视家中物品的眼光去观察岛礁，岛礁也仿佛家中一物。箬笠礁，礁形似箬笠，故名。镬盖礁，形似镬盖，即锅盖，故名。拗兜礁，形似拗兜。拗兜，即有弯柄的圆形木桶，提水用。稻挑山，像挑稻子的串担而得名，是中国七十七个领海基点之一，温州境内的唯一领海基点。岛上立着一块领海基点石碑，沿着基线往海一面12海里，则是中国的领海。海岛地名是渔民用土话取的，方言词就广泛用在地名里，直白、形象、朴实，这种地名就美在“俗”。

猴头岛，远望岛形似猴子，猴子的方言音为猴头。猴头臀屿，岛呈扁圆形，中有裂隙，崖色赤红，长有茅草，形似猴子屁股，故名。王树段岛，岛形似王树段，即松树的一段。王树，温州方言音，松树的意思。稻秆塘屿，岛形似稻草堆，无淡水亦无居民，可行船而不能寄泊，荒岛也。温州方言“塘”是“堆”的意思，稻秆塘即稻草堆。方言音书写地名，体现了海岛地名词源的原生性。

像什么就叫什么

岛礁涉及航行定位，以直观形象命名，像什么叫什么，有利于推广，有利于记忆，有利于茫茫大海上判断方位，以岛礁为运动参照物。冬瓜屿，以其形似冬瓜得名。小冬瓜屿，形似冬瓜，较冬瓜屿小，故名。冬瓜藤屿，十数个珊瑚礁组成一条线，线端有一小岛，形似冬瓜藤，故名。冬瓜、小冬瓜、冬瓜藤，这些地名代代口头相传，渔民在海上航船，一看前面的岛礁形状就可以判断船到哪了。这种地名很实用，很大气，很诗意。你想，岛是一个瓜，珊瑚礁是一条藤，那是相对的小。渔民眼里，在苍茫大海之上，点点岛礁望过去，无非也就如此。脚下的潮水涌来退去，哗哗的潮声灌进耳朵，整个人会被鼓动起来。在山顶看，海、天、水、云、雾分不清界线，海包容万汇，吞吐大千，却深藏若虚。

岛礁相互间的体量与位置关系，大小深浅，东西南北，以此生发出一组组派生地名，也利于航行定位。洞头有深门山岛，东侧为深门水道，岛以水道名；浅门山岛，以西侧水道浅门得名，五岛连桥把深门山岛、浅门山岛连起来了。还有，大门岛，小门岛，北小门岛；大瞿岛，中瞿岛，小瞿岛；北关岛，南关岛；北策岛，南策岛，东策岛；北摆屿、南摆屿；上干山，下干山；蒜屿、蒜瓣屿、蒜屿仔礁；上马鞍岛，下马鞍岛，往往是近邻，挨在一起，关联密切，多了一份亲近。　

以“渔”命名

靠海吃海，海岛地名也有以渔具、渔法、渔获命名。交杯岛，岛分为二，中间隔一沟渠，像船舵上的部件交杯。擂网岙，渔民在此停靠擂网船而得名。大檑山屿，岛的形状像大檑网张开。罾排山屿，以前渔民常在岛上晒渔网，罾，即渔网。张网岙，以居住于此的人停靠张网船而命名。大明甫岛，一年墨鱼旺发，渔民就近晒墨鱼干。墨鱼干俗称明甫，此岛便叫大明甫岛。其西略小的，类推而叫小明甫岛。壳菜岙，北麂岛上一村，清末福建人迁来此地建村，发现这里有很多壳菜，且处于岙口，故名。淡菜岙，盛产淡菜的地方。黄花鱼礁、鲳鱼礁、海蜇礁、扇贝岛、马鲛礁、鳎鳗礁、鳓礁、扁鳗屿、星仔岛，都直接用鱼类名字命名岛礁了。

地名是一个地域文化的载体，海岛地名像老渔民，粗犷朴实大气，你看老渔民喝酒用大碗，下酒菜是鱼饼、虾蛄、花生米，加一碗“猫耳朵”（像水饺，番薯淀粉、番薯做的，落花生、芝麻、白糖为馅），普普通通的。他请你喝酒，自己先倒个三两光景，骂一句“不喝狗生”，然后一口干了。渔民起早摸黑出海作业，高强度体力劳动，遇到台风就风险很大，鱼产量又在逐年减少，但是他们快乐地撒网，快乐地喝酒，快乐地生活着，都是大海给了他们一种以复合的眼光看待世界，使他们以更为沉潜的心境面对现实。　　

史迹与传说

大门岛，因两山对峙如门而名，曾名青岙。南北朝时永嘉郡守颜延之去视察，岛上古木参天，一片青翠，一侍从问起此为何山，颜信口答道：此青岙也。如倒“凹”字形的一个岛，峰高岗密，海岸曲折多港湾，南侧北水道为船舶进出温州港的主航道，大门海洋经济功能区拥有大小门岛港区，是浙江海洋经济发展示范先行区。去大门岛，踩沙滩看油菜花寻美食，能满足你对大海的向往。大瞿岛，岛上最早居民从大陆渡海迁居而来度饥逃荒，叫渡居，谐音为大瞿。大瞿岛中部，一个土场子，就是郑成功校场遗址。胜利岙岛，名字来自1952年解放军解放洞头，如今有海霞军事主题公园，海岛女民兵是洞头岛最美的铿锵玫瑰。状元岙岛，传是有人中过状元而名状元岙，岛上学校有口号“胸怀状元梦，争做状元郎”，五岛连桥之后去洞头岛方便了，状元岙深水港是温州港港区之一。北关岛，其地名源出屯兵，明嘉靖时为防御倭寇入侵，朝廷派兵镇守霞关，设立三个关卡：霞关、南关、北关，称“三关镇港”。北关岛地处霞关北面，以方位命名的地名留存至今，那是一种特定文化的象征。

关老爷山离大陆海岸较远，说是渔民梦见暴风雨来时关老爷预警救难，渔民得以生还，就在岛上建关公庙祭拜，保佑海晏浪平。以原始图腾和民间风俗产生的地名，显现对龙、凤、龟、鹤的崇拜，对神祇的崇拜，浮龙屿、凤凰山、大龟岛、鹤嬉岛、八仙礁、老君岛，等等，这种地名不少。仙叠岩，说是仙人叠石对弈，礁石咋叠成这样？岌岌可危，却任风浪敲打。

半屏岛，岛如刀斧劈成的半爿，名半面山，雅化为半屏山。半屏山是洞头风景区景点之一，多是侵蚀岩岸，断崖峭壁，威震狂澜，称神州海上第一屏。地名是一种牵动乡土情怀的称谓，有一个传说，山的一半飞到台湾了，台湾也有半屏山。

海岛的地名俗的多，也有雅的，如美人岛、凤凰山、铜盘山、琵琶山、元宝礁、状元岙岛、相思岙岛、梅花礁、香花屿。有的地名在登记入册的时候改称书面语，也自然往“雅”靠去了。有的是改不了，也不能改。再说，什么样的是雅，什么样的是俗？不同的时代，不同的地段，不同的人，会有不同的看法。

大俗即大雅，大雅即大俗，视其情境而定。有海的蔚蓝、有沙的细柔、有浪的轰动、有风的亲昵，俗地名也有雅味道，你说，猴头臀屿、稻挑山、箬笠礁、镬盖礁、冬瓜屿、小冬瓜屿、冬瓜藤屿，文雅还是粗俗？雅有雅的韵致，俗有俗的妙法。

原标题：大俗有雅趣——温州海岛地名漫谈

陈思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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